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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上了天的学术造假套路:只有想不到,没有骗不了

点击次数:  更新时间:2016/12/21 10:14:19  


作者:科研圈 


来源:科研圈


Hoss Cartwright 曾是《国际农业创新及研究期刊》(InternationalJournalofAgricultural Innovations and Research)的编辑,不过他这次找了个好借口没有参加去年的第五届世界病毒学大会:因为他根本不存在啊。

 

此人是德国哥廷根大学生物信息学教授 Burkhard Morgenstern 编造出来的。后者为他设计了一条还算不错的学术道路。在 Morgenstern 杜撰的简历中,Cartwright 拿到了“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研究方向的博士学位,并在“鬼知道是什么地方”从事了严谨的博士后研究,还在庞德罗萨牛科研究所做过高级牛群经理。

 

实际上,这个 Cartwright 连一篇学术论文都没有发表过,不过他却被任命为5个期刊的编辑。很明显,在他申请编辑的过程中,没有人意识到电视剧《牧野风云》(Bonanza)中庞德罗萨农场憨厚的大个子牛仔就叫做“Hoss Cartwright”。尽管 Cartwright 的文凭漏洞百出,他还是收到了类似于第五届世界病毒学大会的演讲邀请。这通常是一个科研人员被认可为业内专家的标志。

 

 Hoss 就是中间这个胖子

 

总有些有猫腻的学术期刊没完没了地邀请 Morgenstern 当编辑。他收到的这种邮件简直和邀他开信用卡的邮件一样堆积如山。“有一次我真是烦透了这些垃圾出版商发来的垃圾邮件,所以就做了个小实验,”他说,“我用假名 Peter Uhnemann 和他们联络,表示想成为编辑。” Uhnemann 这个名字来自德国的一本讽刺杂志,它是 Morgenstern 的第一个化身。

 

Uhnemann 立刻就加入了期刊《分子生物学》(Molecular Biology)的编委会。这个期刊隶属于出版商“OMICS 国际集团”,由该集团与尼日利亚生物化学和分子生物学学会(Nigerian Society of Biochemistry and Molecular Biology)联合出版。今年8月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FTC)曾起诉 OMICS国际集团的欺诈行为。

 

不过,这位 Peter Uhnemann 并没有打出名气来。“几乎没人认识‘Peter Uhnemann’这个名字,所以我创造了另外一个人气更高的名字,也就是 Hoss Cartwright。”他还用英国喜剧演员沙查·巴隆·科恩(Sacha Baron Cohen)饰演的角色 Borat Sagdiyev 捏造了另外一份简历。

 

Borat 作为一个喜剧角色更有名一些,不过少有人知道他还是哈萨克斯坦大学的高级研究员。直到现在,这个虚拟人还身兼至少一个期刊的编辑职位,如《免疫与疫苗》(Immunology and Vaccines)。这个期刊隶属于印度出版商 Academician’s Research Center。这个疑似以敛财为目的的出版商被指为那些为发论文不惜一切代价的人敞开大门,这些人才不管发表的期刊有没有人读、是不是有名。(我们向 ARC发送了邮件询问它是否具有质量管理措施,但是目前还没有得到回应。)


学术界的问题


Morgenstern 杜撰这些人物,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钓鱼执法,科学出版界玩弄学术评价指标的行为日益泛滥,而他的目的正是揭露这种不端行为。发文数量、被引次数、共同作者都是评价一个科研人员影响力的“指标”。理想的情况下,在研究质量面前,这些因素都应该退居二线。不过现实常常是相反的。

 

Morgenstern 感叹道,“现在科学家发表论文,不是为了和别人分享实验结果,而是为了提高自身的影响力指标。”这些指标对于科学家的职业道路有着实实在在的影响。

 

马萨诸塞大学阿默斯特分校的毒理学家 Edward Calabrese 曾经担任过教工人力资源委员会委员,他认为高校招聘和选拔人才的过程是存在缺陷的。

 

“这些负责人力资源管理的委员会实际上非常自私自利,他们会根据和候选人关系的亲疏来调整选拔的门槛,” Calabrese 表示,“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不认为他们会提高警惕,防止被候选人欺诈。他们太容易受骗了。在许多院系里,我认为这些人甚至都不会评价科研人员论文的质量,他们把自己的判断托付给了期刊、同行评议以及外部审稿人。”他补充道,“这么做决定还挺省事。”

 

这些事不仅发生在美国,也发生在其他国家。印度医学委员会(Medical Council of India)最近更新了教授职称评定的指导标准:想成为副教授需要发4篇论文,想成为教授则要8篇。这个政策引起了一部分科学家的恐慌,他们害怕印度科研的质量会因此下降,因为许多人会用虚假论文、垃圾论文来填充简历。

 

现实情况是,全世界科学家的职业晋升道路正在变得越来越崎岖。研究经费越来越吃紧,而科研岗位的竞争则越来越残酷。为了在不发论文死路一条的学术圈获得成功,许多科学家规规矩矩、竭尽全力地工作。但是一些人却动起了歪脑筋。

 

他们的杀手锏之一是数据造假。不过,现代学术发表环境为他们提供了全新的、更高精尖的造假手段:用滥竽充数的期刊编辑职位填充简历、在论文中添加本不存在的作者(或是影响力巨大,但并没有参与研究的作者),甚至为了追求发文数量在垃圾期刊灌水。


杜撰假作者

 

如今出现了一种非常简单粗暴的新型造假方式:杜撰假作者。

 

Jesus Angel Lemus 是一位西班牙兽医研究者,他的13篇论文因为数据真实性存疑而被撤稿。不过这也并不值得读者大跌眼镜,因为13篇撤稿也没有将 Lemus 送进撤稿榜的前30位。

 

Lemus 这个案例的有趣之处在于,他的5篇论文中都包含一个虚假的共同作者——Javier Grande。这个通讯地址暧昧不明的 Javier 让他成了西班牙卡斯蒂利亚-拉曼恰大学(Universidad de Castilla-La Mancha)的名人。一般来说,要增加论文可信度,添加的作者最好来自知名或者听起来有名的机构,而Lemus 这个动机令人费解。

 

80年代末,劳伦斯-利弗莫尔国家实验室(Lawrence Livermore National Lab)的物理学家 William G. Hoover 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他往两个顶级期刊投稿都被拒了。于是他在作者名单中添加了一个来自听起来不错的机构——西西里巴勒莫高等研究中心的作者,然后重新提交了论文。

 

接着,他的论文就顺理成章地被录用并发表了。他用同样的方法屡试不爽。不过 Hoover 杜撰的作者名字——Stronzo Bestiale 实在非常淘气,因为它在意大利语里的意思是“大混蛋”(giant asshole)。不过,Bestiale 还是和牛仔 Hoss Cartwright 一样名垂于科研文献之中。

 

阿富汗猎犬 Galadriel Mirkwood 也做了一次论文作者。它的主人,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生物学家 Polly Matzinger 受够了科研论文中的被动态,于是决定在文章里加入小狗的名字以示抗议。

 

这条狗曾以二作身份在影响因子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Medicine 发文一篇。该刊最新影响因子为11。东窗事发后编辑曾撤掉该论文,但后来该编辑撒手人寰,新编辑又把该论文放了出来,至今仍可看到:http://jem.rupress.org/content/148/1/84。

 

但是,Bruce Speigelman 身上发生的事就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了。Speigelman 是哈佛大学的癌症生物学家。2013年,他注意到一篇数据有点奇怪的论文。他并不认识这篇论文的任何作者,但是文中的数据看起来很眼熟。

 

实际上,这些数据都是他曾在会议上展示过的研究成果,目前他正在用这些数据撰写论文。Speigelman 向期刊《生物化学和生物物理通讯》(Biochemical and Biophysical Research Communications,BBRC)提交抗议,后者同意将此文撤稿。

 

《自然》(Nature)曾就此事做过报道,原来这篇论文中来自希腊色萨利大学的作者完全就是杜撰的。实际上“他们”中没有任何一人发过论文。因此该期刊的编辑发表了如下声明:“BBRC 遭到了阴谋算计,有人给我们投递了一篇包含虚构作者和通讯地址的论文,妄图欺瞒我们的编辑、审稿人和作者。这篇论文是完全不可信的。”

 

对伪造科学家的“打假”难度与其他行业并无二致。至少就目前来讲,这意味着虽然只有一小簇科学家和论文合作者是编出来的,但这个群体正在不断增长。


伪造裁判员


另外一种新兴的学术造假手段和同行评议有关。同行评议是论文在发表前被同领域学者评价的过程。韩国东国大学的前药用植物研究员 Hyung-In Moon 在2012年承认,他一直在做自己论文的审阅者。他的手段是利用在线投稿系统的缺陷,递交自己推荐的审稿人。

 

问题是他推荐了自己。他有时编造一些审稿人,有时直接用真实的科学家的名字。然而,他填写的审稿人邮箱地址其实都是他自己的,因此审稿邀请邮件最终都会发给他。最后,他的28篇论文被撤稿,这也成了一桩大丑闻。另有一位牵涉其中的期刊编辑因为饱受抑郁折磨而辞职。

 

最近,加州出版商 SAGE 调查了130个邮件帐户。2013年,它发现自己的同行评议出了问题:一般审稿人要花半天功夫才能审阅完毕,而 SAGE 发出邀请邮件后,常常几分钟就收到审稿意见。这一问题的罪魁祸首是一名叫 Peter Chen 的台湾工程师。他发表在 SAGE 所属期刊上的60篇论文被撤稿。这桩丑闻还导致台湾“教育部”部长辞职,因为他的名字也出现在了被撤稿论文上。从2012年到现在为止,总共有350篇论文因同行评审舞弊被 SAGE 撤稿。

如果编造作者或者进行虚假同行评议看起来不好操作,那么你还可以选择在没人看的垃圾期刊上发表论文。在学术论文发表产业中新涌现的商业模式(指 OA——开放获取期刊),以及科研人员发论文的难填欲壑,造就了垃圾期刊滋生的土壤。

 

学术出版业的一般商业模式是,大学向其支付订阅费用,普通读者通过大学获取期刊阅读权限。但是有少数出版商却要求作者付费发表论文,不过这样的论文是向读者免费开放的。

 

虽然大多数 OA 期刊是合法的,但是有少数期刊选择降低标准以多发文章(并多捞钱)。这样的期刊正在变得越来越多。美国科罗拉多大学的图书馆员 Jeffrey Beall 认为,这种掠夺性期刊看起来就像正经的期刊,也有貌似“严谨”的同行评议过程,不过这只是为了向作者收费打出的幌子。而向这些期刊灌水的作者则能收获一长串论文发表记录。

 

加利福尼亚大学戴维斯分校的科学技术法教授 Mario Biagioli 认为,一些科学家是上了掠夺性期刊的当;另一些人却专门挑这种期刊发表论文,因为他们知道很少有人关注这类期刊。

  

虚高引用

 

最后,提升影响力指标的“最温和方式”叫做引用填充。甚至一些由正经科学家发表在高水平期刊上的高质量研究也免不了落入这个俗套。标榜自己的论文得到了“高引用”可以为简历加不少分。一些制作指标的公司(如 Clarivate Analytics 旗下的 Web of Science,前不久被汤森路透卖掉)会为一些论文贴上“高引用”的官方标签。

 

许多科学家还会在简历或者主页上显著地标明自己的“H 指数”(一种评定科学家论文被引量的方式)。Biagioli 警告说,这种指标已经成为另一个版本的古德哈特定律(Goodhart's law):“当经济的某个特征被拿来当作经济指标,那么它就注定会失去指标的功能,因为人们会竞相追逐这个指标。”

 

这就是“引用填充”的作用模式。如果你我互相引用,那么第三方,比如读者或是机器很容易发现我们在互抬引用率。但是如果我创造出一连串虚假的作者,然后让这些人形成一个引用的回路,比如我引用你,你引用假的 A 教授,A 再引用 B,B 引用 C…最后 C 再引用我,那么就很难发现其中的猫腻了。

 

还有一些期刊要求作者引用他们自己期刊的论文,以便提升自身的影响力(主要以引用率为主)。每年,汤森路透都会因为自引用而将一些期刊除名。这是非常严厉的惩罚手段。Biagioli 最近在一篇发表在《自然》上的文章中指出,“在这类学术不端中,论文本身没有问题。这属于论文发表后的不端行为,利用的并不是论文,而是论文的引用。”

  

结语


你也许会对这些自私自利的行径一笑置之。但是这些行为突出了一个沉重的真相:对科学家的评价以及僧多粥少的经费争夺,还在依赖官僚化的影响力指标,这一点不改变,历史就会一再重复。未来的投机取巧者会想出别的法子,而类似于 Morgenstern 的讽刺家会创造出下一个 Hoss Cartwright。

 

阅读、评价一个求职者的论文所花的精力,远远超过把几个数字拼凑成指标所花的时间。但是科学关注的应该是前者,而非后者。提供经费的机构以及选拔科研人员的委员会有必要不辞辛劳地阅读求职者的论文,然后根据论文的质量进行评价,不能太依赖过于简化的影响力指标。

 

Original images in lead photocollage from Aoi Igarashi/EyeEm & Tom Werner


Adam Marcus 是胃肠病学与内窥镜新闻(Gastroenterology & Endoscopy News)的执行编辑。Ivan Oransky 是 MedPage Today 的全球编辑总监。二人合办了《撤稿观察》(Retraction Watch)。